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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设想了战争结束后的一种可能性。

是刀。

应该这周就会填完。

我试图回想最初的那天，发现记忆依然清晰得不可思议。那是个晴朗的早春午后，我路过还空荡荡的本丸庭院，想着可以在里面种满栀子花。

“今日份的手稿已经分发完毕，处理流程和之前一样。请务必小心不要造成纸张的破损，不可私自留存或拍照，完成后请及时交还原件。”组长敲了敲桌子，“好了，开始吧。”

她戴上薄薄的手套打开文件袋，小心地取出里面有些泛黄的手稿。这一叠大概是从拆页笔记本上取下来的，保存得相当完好，她迅速扫过清秀的字迹，目光很快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。

“……这是我首次煅出大太刀，我算是女性中身形偏高的，依然需要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面容。当他在阳光里垂下眼帘看过来的时候，我似乎有些理解了他们为何被划归为神明。”

根据刀帐记载，这位审神者的第一把大太刀是太郎太刀。她在一旁的操作屏上点开节点索引，很快查到了对应的时间点，选择了扫描输入。最轻松的就是遇到这样内容连贯的手稿，字迹也很清晰，只需要做些许修改和备注。

“太郎问我是否有能力使用他，当时干脆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，其实内心还是很忐忑的。担任近侍的药研什么都没说，但默许我在出阵前一晚的睡前牛奶里加了三倍的蜂蜜。”

药研藤四郎是一个出现过很多次的名字。他是这位审神者亲手锻成的第一把刀，二者相伴走过了长久的岁月。审神者最开始想要在庭院中种满栀子，最后本丸里却开满了紫藤。

可惜当审神者老去时，身边已没有药研。

杀完人后刀便该归鞘，战时政府不计成本地维系着各个本丸，战后却没有理由保留这项高昂的支出。

更何况经历了漫长战役的社会也确实负担不起这笔开销了。

在确认溯行军已经被彻底清扫后，所有本丸全部关闭，审神者统一退役，付丧神的分灵们回归本体，陷入没有期限的长眠。若有一天再次被唤醒，他们会记得这场战争，但不会记得任何具体的面容与声音。

时政没有隐瞒这个决定，社会上曾经出现过极为激烈的讨论，最后审神者们选出一位代表站了出来。

她上中学时读到这一段历史，出于好奇找了当时的视频来看。作为审神者代表的是位既不年轻也不貌美的女性，身穿制服站在聚光灯里的样子令人联想起烈日下不肯弯折的枯木。

“审神者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历史，保护由历史孕育的现代社会，为此不惜任何牺牲。”那位审神者声音低哑，每个字都仿佛是从声带上粘着血撕下来的，“而这……就是最后的牺牲。”

她在那一瞬间忽然难以直视屏幕中满含痛苦却没有眼泪的眼睛，感觉那像是没有流血却深刻入骨的伤痕，看一眼都会令人战栗。

她第一次感受到和平的重量。

最终一切都按照计划推进。在战时被严密保护起来的审神者在战后却更加沉默，没有一位接受采访或拜会，留给世人的唯有一条又一条冰冷的讣告。

直到战争结束三十年后，最后一位审神者去世，留下堆满书房的手稿，让他们得以透过遥远的时光去追溯一个隐约的背影。

手稿中并没有多少关于战场的正面描写，反而多是些生活琐事，笔触细腻，流淌着脉脉温情。有时她忍不住会想，作为局外人的自己从这样的结局往回看时，心里都不由有些恻然，那位幸存的审神者又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，在这座独居的小院里一字一句写下曾经。

“对他们而言，也许这并不能算是个很坏的结局吧？”一起吃饭的好友搅了搅味增汤，轻轻叹息一声，“求仁得仁，已是幸运。”

她在食物蒸腾的热气里默然不语，想起父亲教她读史时说过的一句话。

在战争面前，很难找到比个人悲喜更加渺小的东西。

TBC.